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加快構建職普融通、產教融合的職業教育體系”。職普融通，即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的相互融通，旨在通過融通，創建更能適應智能化社會人才培養需求的教育體系。近年來，全國多地陸續開展了相關的實踐探索。
上周，中國青年報社社會調查中心聯合問卷網（wenjuan.com），對1333名受訪者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對于推進職普融通，打破職業教育發展“天花板”，87.6%的受訪者表示有信心，但也有51.1%的受訪者指出有學生將職普融通作為轉學通道，58.3%的受訪者希望出臺從中央到地方、從形式標準到路徑的一攬子配套政策。
過半受訪者感到社會對職業教育的認可度高了
王一安是陜西省彬州市職業教育中心三年級的學生。他感覺現在職業學校的校風比前些年好了很多，“可能很多人對職校學生的印象還停留在抽煙喝酒打架，穿奇裝異服，但這些我在學校里從沒遇到過”。他說，學校日常管理很嚴格，著裝上也要求必須穿校服。
周晨是佛山市一所中職院校電子商務課程的任課教師。近些年，她切身感受到了職業教育的發展正處于上升期，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職業教育。“我們學校很多學生的家長并不覺得孩子讀了職業學校就低人一等，他們中有的還是當地的企業家。”
作為班主任，周晨在給學生和家長開會時總強調，“孩子學到的技能是很寶貴的，不要輕視自己，不要荒廢時間”。她說，之前班上不少學生出去兼職或實習時，會選奶茶店這類對專業技術水平提升沒有什么幫助的工作，“我提醒他們，要認真思考未來自己究竟想走什么樣的路，以此反推當下要學什么技能，應該做什么。現在他們會有選擇性地參加社會實踐，同時也開心地發現一些對技術有要求的用人單位很樂意要職校學生。”
調查中，過半受訪者（54.4%）感到跟前些年比，社會對職業教育的認可度高了，四成受訪者（40.5%）覺得和之前差不多，僅有5.1%受訪者覺得比之前低。其中，高職（專科）院校受訪學生感覺認可度高的比例相對最高，為66.2%。
在教學中，周晨發現，職校學生普遍對文化課的重視程度不夠、興趣度不高。她認為，推動職普融通，能夠在很大程度上補齊職校學生在文化知識上的短板，讓學識不再成為限制他們發展的一個大問題。
對于推進職普融通，打破職業教育發展“天花板”，87.6%的受訪者表示有信心。其中，受訪的高職（專科）院校學生信心度最高（92.8%），其次是受訪的普通本科院校學生（87.5%）。
職業高中最根本的是高質量的專業教育，不能讓職普融通在落實中走了樣
提到職普融通，王一安在期待中也有一些擔憂。他感覺，目前有些職業教育存在課堂質量不高、教育資源分配不均問題。“我們這個小縣城，普通高中的本科升學率都很一般，職業教育的教學質量可想而知。而且學校硬件設施差，專業設備陳舊落后。”
李宇曾是廈門市集美職業技術學校職普融通班的學生，在一年級下學期時，考入了普通高中。她直言，職普融通給了大家“重生”的機會，但不少職校學生也僅僅是把它作為一個臨時的跳板，最終還是想轉到普通高中。
周晨感覺，職普融通對教學等各方面的要求都更高了，教師面臨著更大的壓力與挑戰。“教師首先要了解政策，然后根據新的教學思想，不斷更新教案、教學設計，這要求老師要與時俱進，隨時迭代自己的知識儲備，才能帶給學生最符合當下社會需求的東西。”
但她也表示，一些職業院校對自身定位不明晰，忽視了職業院校本身的辦學特色。“光想著要達到與普通高中一樣的高標準，而忽視對學生專業技能的提升，更沒有顧及職校學生本身在學習方面存在的客觀差距，本末倒置了。” 周晨認為，欲速則不達，職普融通要找準著力點，把握好力度，循序漸進。
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職業與成人教育研究所教授趙志群也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個問題。他表示，職業高中最根本的是高質量的專業教育，但“現在有不少職業高中不好好教學生技術、提升專業課質量，讓高端設備被閑置，卻鉚足了勁兒讓學生都去考大專、考大學。可很多學生其實并不適合學理論，哪怕考上也難出成績。3年的時光很快過去了，這樣如何能為國家培養技術技能人才？”他強調，不能讓職普融通在落實的過程中走了樣。
推動職普融通，哪些現實阻礙比較大？51.1%的受訪者指出學生將職普融通作為轉學通道和”權宜之計”，49.1%的受訪者感到普通本科高校參與貫通培養動力不足，49.0%的受訪者指出職普學習成果轉換難以實現，41.0%的受訪者感慨職業院校師資力量薄弱，36.7%的受訪者表示職業教育生源不足規模下降，35.9%的受訪者指出企業參與校企合作的積極性不高。
“不是只有上大學一條路才能走得通，更不是只有上大學才會有好工作”
周晨所在的學校開設了動漫、攝影、幼兒保育等11個專業，各項規章制度齊全，管理也井然有序，在當地很受認可。“我們有寄宿、走讀兩種方式，早上8點開始早讀，之后是早操、4節課，下午有3節課、1節活動課，住宿生會有晚自習。”她介紹，在教學方面，學校不僅注重文化課質量，會隨時有專人到課堂巡堂打分，也注重學生專業技能的提升，平時經常開展各種技能比賽。
對于職普融通，她希望未來進一步完善相關課程體系，加強二者的融合度、適配度。同時，她也期待地方政府能為職校提供政策上的扶持，在師資、資金等方面給予幫助。政府、學校、媒體各方面也都加強對職普融通的宣傳，讓更多人了解職普融通，知道讀了職校都能有哪些選擇。
王一安感慨，即便身為職校生，他對職普融通的了解也“模模糊糊”。他偶然關注到學校今年與本縣的一所普通中學聯合開展了綜合高中試點，學生可自愿申請將普高學籍轉為中職學籍。“不清楚這是否就是所謂的‘職普融通’，也不知道職校學生能不能轉學進去，有什么要求。”他希望學校能給出詳細說明。
調查顯示，著力深化職業教育體制機制改革，打通職普融通堵點，58.3%的受訪者希望出臺從中央到地方、從形式標準到路徑的一攬子配套政策，54.6%的受訪者期待建立健全職教高考與普通本科院校相關聯的升學制度，43.8%的受訪者希望聚焦重點產業鏈及主導產業，建設產教融合共同體，43.7%的受訪者建議完善職普學分互認/學籍互轉等制度。
“辦人民滿意的教育，是要長期的滿意，而不是短期的滿意。要把教育問題放在國家整個大的發展戰略宏觀背景中去看。”趙志群表示，職普融通是個好事情，但“牽一發而動全身”，只有把它放在國家整個產業發展、社會發展、經濟發展的大環境中去考量，培養出來的學生才不會與就業市場脫節。“另外，我們要引導公眾了解國家需求的多樣性，不是只有上大學一條路才能走得通，更不是只有上大學才會有好工作。只有廣大人民群眾真正看到職業教育的未來，職業教育才更加有吸引力。”
受訪者中，高職（專科）院校學生占25.1%，普通本科院校學生占45.0%，學生家長占24.0%，其他占5.9%。（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杜園春 實習生 覃纓淇）